一響風鈴 (いっきょうふうりん)
出沒地:豐緣地方 水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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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緣地方被人稱為南國樂園,一年四季都很溫暖,記得奶奶還說過這溫暖的程度可以直接和另一邊的極樂世界並駕齊驅,我奶奶死後也過了好幾年了,這麼一想我還真不知道身在這裡是福還是禍。
我是土生土長的豐緣人,老家在水靜市,我家隔壁就是一間間民宿,那裡天天都能見到來避寒的遊客,天天都能聽到那些人大喊──好熱!好熱!實在是好熱啊!
聽起來的感覺就是從死裡復活了一樣。不過豐緣地方進入了夏天不是只能說好熱就能了事的。
小時候讓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炎熱的暑假囉。
嗯?夏天的聲音?你說夏天的聲音啊,嗯──我想除了海浪以外就是風鈴了。
說起風鈴,我指的就是那種掛在屋簷下,然後是用玻璃做的,拖著一條布帶子,被風吹就會鈴──鈴──叫的那種。記得在炎熱的夏天裡閒閒沒事做,全家人都會在掛著風鈴的房間裡睡午覺。所謂的噴火駝發呆時也要蓋棉被,鈴──鈴──鈴,當腦袋放空後,就只聽得到風鈴聲,這時候燥熱感甚麼的都通通消失了,很神奇吧!
而且跟你說啊,在我老家有這樣的說法,就算沒有風,當閉起眼睛時偶爾也能聽到風鈴聲,據說有時候這種風鈴聲就代表另一個世界的朋友在告知你……我飄過來了。
嗯──差不多也要進入正題了吧。
大家都知道夏天是談鬼故事的季節,妖怪什麼的也容易在那個季節裡出現,這是我小時候放暑假時的事了……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真的遇到過啦,不過那對我來說真是不可思議的體驗。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響風鈴這種妖怪?
……嗯?沒有?
香菇小僧?
你說你最近聽過的是香菇小僧?就是那個頭戴著綠色斗笠,會給人香菇吃的那個妖怪對不對?
嗯……雖然說知名度真的好像是香菇小僧比較高,就對外地人來說啦。不過我老家的一響風鈴可是比祂可怕上一百倍呢!不然先說說我老家的故事好了。
亨嗯!話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嗯……嗯?哈哈,不好意思讓我想一下……嗯……啊!好像是從這邊說起。
亨嗯!話說水靜市是在過去豐緣地方裡最繁華的城鎮,畢竟那裡可是靠海,而且不只是貿易繁華而已,藝術與音樂在當時也非常的新潮,因為以前常有外國人在水靜市裡進進出出,嗯……就好像現在的遊客一樣,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
當然啦,什麼都有同時也意味著什麼怪事都能發生,所謂貓鼬斬和飯匙蛇寧願打在一起也不願離開同一條路上,當時海盜與地方政府的關係非常曖昧,表面上還打著蕭清的口號,但實際上從黑商的走私到軍火的買賣都是與海盜有所巴結,總之故事要從這個問題說起。
從前從前,水靜市裡有一對父女,女孩小時候就失去了母親,雖然女孩認為母親是離家出走,但實際上是被海盜所殺,而父親一直隱瞞著這個事實。
這對父女靠著賣玻璃製品相依為命,父親有著老練的手藝,雖然比不過來自外國的奇怪藝術品,但藉著扎實又充滿在地味的風格,僅靠著一天的收入勉強讓一家子能糊口。
女兒的名字叫阿鈴,長的亭亭玉立,卻能吃苦耐勞。雖然她從小知道缺乏母愛的感覺是什麼,讓一家子兩人吃了許多苦,但她懂事以後一直幫父親賣玻璃,日日夜夜陪伴著父親,即使現在的年輕男女都在談戀愛,阿鈴她還是默默幫父親招攬客人,從小到大都沒有與其他男性親密接觸的機會。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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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風鈴的聲音響起了。
你知道嗎?情有很多種,世間之情、友宜之情、手足之情等等。但從古自今有一種禁忌,那就是由情變成愛,由愛漸漸轉成了交融;是讓人無法自拔的,是讓人無法分離的,永遠陷入輪迴當中……
鈴──鈴──今天的風真是舒服啊,而且今天的阿鈴小姐還是長的這麼動人。
許多男子圍繞著玻璃攤前面,他們並不是為了欣賞那些玻璃,而是為了阿鈴慕名而來。
「去去!不想買玻璃的不要礙著其他客人!」
老闆揮著手說。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一群不懂得世道的臭男人擺弄,心理真是氣憤。回頭望著阿鈴,自己也嘆著一口氣,女兒一天天的在長大,不知不覺也到了適合出嫁的年齡了,也該找著適合她的好丈夫。
真不知對阿鈴來說什麼才是幸福,老闆傷透腦筋,又長嘆了一口氣。
「父親大人,您怎麼又在嘆氣了,不是說不要對著客人擺出愁眉苦臉的模樣嗎?」
阿鈴輕輕的說道,雖然是責備的話,但口氣是那麼的溫柔,就好像風鈴的聲響一樣。這時剛才跑來圍觀的男人們又探進攤子內,還一邊嚷嚷說也來罵罵我呀這類的話。
「喂!你們這群小夥子可別對我家的女兒打著歪主意!不是來買東西的就趕快給老子滾到一邊去!」
「父親大人!講話小聲點,您這樣隔壁還以為是在吵架。您看,其他客人都被嚇跑了啦。」
「是……。」
「怎麼又擺出吃到苦莓果的樣子,父親大人您看,您做的這些美麗風鈴們都說要打起精神來呢。」
「也是,哈哈哈。」
所謂不論有多兇的肯泰羅也會敗在迷人攻擊下。看到從小養到大的女兒能為父親這麼找想,固執的老闆一時間也心軟了下來。
雖然只是個小小又不起眼的玻璃攤子,也即使在旁人眼中是個不完全的家庭,但父女的對話卻讓人感覺到濃濃的幸福。一旁的大嬸看著他們父女倆這麼相依為命,無意中便提議老闆找個將來白頭髮後能廝守在一起的伴侶。
「嗯──聽妳這麼說也是,阿鈴也到了適婚年齡,我這只會燒玻璃的老身體也該找一找續絃的對象了,也不能一直給阿鈴添麻煩,這樣應該對她而言是幸福的。」
當老闆點著頭這麼一說,原本還在招呼客人的阿鈴不知道為甚麼的靠在父親旁邊,摟住他的腰。
「阿鈴能陪在父親大人的身邊就已經很幸福了,自從母親一話不說就離家後,父親大人可是為阿鈴吃了不少苦頭,阿鈴一身一世都要報答父親大人的恩情,阿鈴我現在也不打算嫁人,父親大人有阿鈴照顧就夠了。」
第一次聽到阿鈴口出這種話的老闆不經愣了一下,這時他想起了自己向女兒隱瞞她母親被海盜殺害的事情,老闆心裡突然變得非常內疚,看到女兒對自己如此的親密大概是不想再失去任何親人的關係吧,老闆這麼一想的摸著阿鈴的頭,並慈祥的笑著。
鈴鈴──,一陣長風吹來,掛在竿子上的風鈴好像是在竊竊私語的響著。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阿鈴一天比一天的美麗,但她的行為卻一天比一天的奇怪。
有一次看到老闆躺在阿鈴的腿上睡午覺,而且聽了不要嚇到啊,我還看到阿鈴偷親了老闆的額頭……有一次不小心看到阿鈴餵著老闆吃團子,逛街時他們還手牽著手,而且給人的感覺根本就不像一對父女……咦?真的假的啊?可能是老闆沒有妻子,現在家務事也都是阿鈴在打領,或許是看錯也說不定……誰說是看錯的啊!我聽說他們父女倆還抱在一起睡覺……不會吧……連這種事都有?我的情報沒有錯啦!真不知道現代的女孩子在想什麼……奇怪了,老闆怎麼好像一點都沒察覺到……噓!先別說了,老闆走過來了。妳看!阿鈴正在摟著老闆的手腕!
一群七嘴八舌的大嬸們對這賣玻璃的父女倆指指點點。另一方面,阿鈴對自己的父親所做的行為越是更加親密,消息就越加傳得更快。不過老闆卻是對女兒異常的行為並沒有感到奇怪,賣風鈴的生活依舊是覺得平常。
不久消息就傳到了海盜上了。打個比方的話,就是浪雖然小,但在海面下其實有無數的急流一樣,當時海盜並不是強奪財產而已,連人口的走私和買賣娼妓都有在做。不管海盜做什麼,只要不危及地方的表面治安,又能給予地方政府利益的話,任何事都能讓他們為胡作非為。
當時海盜的頭頭名叫梧桐,正是殺了老闆妻子的兇手。當年老闆為了治安費的問題硬是起身對抗海盜,但沒想到自己的妻子因而這件事犧牲,報官也被打回堂府,所謂殺一隻暴鯉龍敬百隻鯉魚王,從此之後沒有人敢違抗他們了。
海盜們早就很想對阿鈴下毒手了,可惜一直逮不到機會,想藉此得手。
鈴──鈴──。一天夜晚,老闆在屋裡的寢室哭泣著。
「老婆……為甚麼獨自一人扛下這種事,明明是我引起的……為甚麼還要替我這個笨蛋犧牲……」
那天夜晚,老闆獨自啜泣,每個夜裡都會夢到阿鈴的母親慘死的畫面。老闆越想越是不能原諒自己,讓阿鈴從小吃這種苦。
「父親大人,您怎麼了?又做海盜的惡夢嗎?讓阿鈴我陪父親大人一起睡吧。」
阿鈴關上紙門並抱住哭泣的父親。別哭,別哭,阿鈴溫柔的說著,臉越來越靠近他。
「就算阿鈴沒有母親也沒關係,因為阿鈴喜歡父親大人,從小一直愛著父親大人,有阿鈴在就能一起幸福了,所以不要在想她了……」
「……阿、阿鈴啊,我們不能這樣……妳也知道隔壁的都看到了。」
「那又怎麼樣呢?誰叫母親什麼話也沒說就離父親大人而去,但阿鈴我不會跟她一樣,阿鈴會一直一直陪在父親大人的身邊。」
「不……不是這樣的……」
「請看著阿鈴,就算我們是父女那又怎麼樣?阿鈴知道父親大人一直以來都是默默的努力,一定寂寞了很久了吧……」
「可、可是……」
「沒關係,阿鈴是父親大人世上唯一的親人,是世上唯一深愛著父親大人的人……今夜您就把阿鈴當成母親吧。」
燭火漸漸的暗了。或許是因為阿鈴長得像妻子吧,老闆躺了下來,眼淚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口中不由自主的說出已故妻子的名字,身體漸漸的放鬆,原本混亂的腦中慢慢浮現妻子剛嫁進來的模樣,之後再也沒有說什麼話了……
鈴──鈴──。
父親大人您知道嗎?阿鈴小時候好喜歡看著正在燒玻璃的父親,一臉正經,不怕被火苗燙到的身影,在阿鈴的心目中是那麼的帥氣,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了。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打破了父親大人做的玻璃,阿鈴當時哭得很大聲,但父親大人卻沒有責罵阿鈴,反而是摸著阿鈴的頭安慰著。
阿鈴我永遠忘不了,您在我傷心的時候給了一個風鈴,那個風鈴多麼的漂亮多麼的可愛,因為是父親大人辛苦為阿鈴做的,我一直珍惜著。
您聽,它正在門外響著呢。只要阿鈴一難過就會坐在那兒聽聽風鈴聲,因為對阿鈴來說風鈴聲就是父親大人的聲音,就好像父親大人正摸著阿鈴的頭安慰著。
還記得父親大人這樣說過──
風鈴的外殼就像是房子,雖然容易破掉,但始終保護著裡面的鈴噹。
風鈴的鈴噹就像是孩子一樣,雖然不會自己發出聲音,但只要受到風的細心呵護,有一天自然而然的就能發出美妙的聲響。
風鈴下的布帶子就是母親,她感受風的流動,不畏風雨的拍打,時時告訴鈴噹該怎麼做才能發出美妙的聲響。
最後,風鈴的繩子就是父親大人您了,它牢牢繫住著整個風鈴,不讓風鈴掉下去。而他也支撐著這個家,不管風吹得有多強,無論風鈴變得多麼的老舊。
他都會給孩子溫飽,他都會讓這個家變得幸福……
「父親大人對阿鈴來說就是這樣的男人,謝謝您一直安慰難過的阿鈴,但這個風鈴一直以來是不完整的,因為風鈴少了布帶子要怎麼讓鈴噹發出美妙的聲響呢?這個風鈴需要一個布帶子,最後也需要一顆鈴噹……現在,換阿鈴來安慰父親了……」
……,……。
燭火已經完全熄滅了。今夜的風鈴到最後並沒有發出聲響,即使外頭的風不斷吹著。
隔天一早,太陽還沒完全升起。一群蒙面的人突然闖進父女倆的房間,當兩人驚醒時阿鈴被歹徒給捉住,一陣扭打當中有人亮出了一把刀子,當阿鈴知道無法在抵抗了,於是把門外的風鈴給拿了下來,緊緊的抱在懷中,被歹徒架著刀拖出去了。老闆瞪著他們卻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他知道這些歹徒就是那幫海盜。
……,……。風鈴依舊是沒有發出聲響。
「求求大人救救我女兒吧!」
事情發生後老闆立刻跑到官府去求救,但長官對這件事不以為意,底下的小官還控告老闆與阿鈴有亂倫罪,最後老闆察覺到這裡被海盜所控制後馬上奪門而出。
「還我女兒來!還我女兒來!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這幫惡徒!」
老闆拿著砍材的刀子瘋狂似的衝向岸邊。還不斷喊道今日一定要解決一輩子的恩怨。
「妻子為了我們一家子犧牲生命,要死也是換我死,快把阿鈴給放出來!」
老闆對著海盜的巢穴大喊。這時有三、四個嘍囉跑了出來,他們各個擺出不安好意的臉。其中一個人說道,你女兒已經被我們的老大給入房了啦。可惜,原本抓來後還想先上一下嘗嘗味道,另一個人譏笑的這樣說。
當老闆終於沉不住氣時他大聲咆嘯,和這些嘍囉們扭打在一塊。一陣廝殺後,老闆被打得鼻青臉腫,手拿著的刀子也被踢到海裡去了,但最後這些人並沒有當場了結了他。
老大下令說不能殺了你,說是要讓你這傢伙嘗嘗絕望的滋味!一人說完後他們便消失在老闆的眼前。
鈴鈴鈴──。一陣浪花灑到了一艘棄船上的銅鐘,被海水拍打到的聲音如同風鈴聲一樣。
「沒了……什麼都沒了……妻子、阿鈴……我的家人都沒了……」
躺在岩石上的老闆自言自語,他的眼神早已黯淡無光,拖著滿身是血的身子回到那什麼都沒有的家中。
他最後在自己的寢室中上吊自殺。
這時門外傳來了風鈴聲。
鈴──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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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啊,那個老闆上吊後被發現的人說像是風鈴一樣,明明就上吊了這麼久,屋內又沒有風吹進來,但屍體就像是風鈴般的在晃動,還能聽到風鈴的聲音。嗚……一想到就起雞皮疙瘩。
嗯?什麼?你說這跟一響風鈴有什麼關係?你別急啦!我都還沒說完。
然後這件事過了很久都沒有人敢討論,因為當時的人認為誰惹到了海盜就是這種下場。不過到了有一天突然傳出了奇怪的傳聞──
有人目擊到一個怪異的風鈴在空中飛舞。
當消息傳開後卻發生一場離奇的兇殺案件,說是看到在空中飄浮的風鈴用自己的布帶子把人給緊緊勒斃,然後又開始在傳言與那家玻璃攤的慘案有沒有關。當然警方不願意承認這種妖怪作亂的鬼話。
反正就當時有很多人,還有許多官員在數天內死於勒弊,但那個海盜首領有沒有遭殃就無人知曉了,後來這件事在水靜市變成了一樁懸案。實在太恐怖了,無緣無故被不明物體給勒弊,那種事我想都想不出來啊。而且還有一陣子在水靜市裡完全沒有人敢掛著風鈴了,你說可不可怕呀。
哈哈沒錯吧!記得我小時候常把一響風鈴聽成嚇一跳風鈴,不過這是題外話啦。(いっきょう:一響同音一驚)
講了這麼久還有一點口渴呢,但是其實故事還沒有完全結束,那老闆不是最後上吊自殺了,但他的女兒阿鈴呢?這又要講另一個故事了。你知道一個妖怪嗎?叫做……
什麼?你說我還沒講小時後發生的事?啊……我好像完全忘記了,誰叫你不知道一響風鈴的故事啊!害我要花力氣去讓你知道一響風鈴是什麼樣的妖怪。
算了,聽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要講正題了,話說這是發生在炎熱的暑假裡,我小時候經常跑到海邊那裡玩,有一天我在岩縫中看見一個可疑的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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